滄州吾鄰郡，自古多奇士。周旋文字交，知我惟蘭子。

早歲歌《鹿鳴》，壯年偶出仕。未膺赤綬榮，忽集青蠅矢。

一官奚足戀，棄之猶敝屣。歸來發(fā)藏書，今古究終始。

下覷章句儒，前后等糠秕。一身甘支離，眾口任訾毀。

我時困青衿，相遇長安市。冠蓋日紛紜，惟君獨偉視。

從此弟畜我，論長十年齒。會合常苦慳，兩度過君里。

君復(fù)京洛游，我初彈冠喜。對床話風(fēng)雨，解囊濟(jì)庚癸。

導(dǎo)我語周詳，愛君文麗綺。君忽掉頭笑，書生見尚爾。

丈夫宏建樹，豈在鉆故紙。陳編酣糟粕，隨人效諾唯。

以此取世資，咄嗟爾奴婢。東西日侵略，當(dāng)引為國恥。

袞袞諸公卿，了不知彼己。隱憂伏蕭墻，閏位亂蛙紫。

嫠恤豈徒然，興亡有責(zé)耳。鄰舍聞?wù)ι啵`罵君狂詭。

昧昧我思之，針砭徹心髓。句留逾半載，暌違倏一紀(jì)。

中間一邂逅，匝月整行李。有如饑得食，頗似鼎染指。

譽我學(xué)精進(jìn)，窺君貌衰委。君養(yǎng)丘園高，我痛堊廬倚。

朝端爭水火，君言斯驗矣。三輔暴徒起，爬梳不可止。

紅巾塞里巷，朝人暮犬豕。官吏莫誰何，父老肅拜跪。

君曰乃盜耳，蘊禍在內(nèi)宄。忌者走相告，兇黨抽刃俟。

俄頃悉坌集，大索不移晷。倔強就執(zhí)縛，歡呶醢之已。

枯胔暴原野，家人幸料理。不日渠魁誅，瀝血為君祀。

我困圍城中，翠華已西駛。消息故鄉(xiāng)來，流涕但撫髀。

不得哭寢門，喉梗若結(jié)痞。乳臭實召禍，賢哲獨遭否。

昔約君卜鄰，今為君作誄。昔別客魂消，今傷臣質(zhì)死。

造物能窮人，先奪其所恃。欲碎伯牙琴，且隱南郭幾。

天池有時翻，泉臺何日起。安得寄此詞，置君幽宮里。